【2008香格里拉我來了】之二：前進雨崩

雨崩行投影片
梅里雪山東倚瀾滄江，西傍聖境西藏，自古即為藏民心目中神山之首，不容世俗玷汙，使得這裡的景物顯得格外遠古而真實。主峰卡瓦格博是雲南境內最高峰(6740M)，以太子之姿引領十多座6千米以上高峰，稱之＂太子十三峰＂，據說登上布達拉宮便可在東南方向的五彩雲層中看到卡瓦格博騎著白馬手持長劍的英姿。

這座在探險家洛克博士眼中＂最為壯美的雪山＂，由於氣候多變，冰崩雪崩時有所聞，許多世紀以來所有企圖征服他的登山活動均已失敗告終，其中以1991年中日登山隊全數遇難為世界登山史最慘痛事件，之後中國政府明令禁止攀登梅里雪山，也因此卡瓦格博至今仍是一座無人登頂的處女峰。

每年秋冬時分都有無數來自各地的信徒，花上數月圍著梅里雪山轉經。轉經者嘴裡念著＂唵嘛呢叭咪吽 ＂，手持轉經筒走在山路上，有些人甚至是五體投地匍匐前行，無論地上是冰、是雪還是石塊，他們趴下又起身，他們目不斜視，心中既無空間，也不存在距離，只剩下信仰。 對藏民而言走向梅里是一條多麼虔誠的道路，於是我懷抱著無所求的一顆潔白的心，告訴自己所有即將面對的辛苦磨難都算不了什麼。

Day1: 香格里拉－德欽－飛來寺

在香格里拉休整數日後，我們搭上往德欽的班車，沿著滇藏公路，經過金沙江大拐彎、穿越白茫雪山，午後來到飛來寺觀景點。沒見到太子雪山全貌，但不是沮喪的時候，我們在各個旅店留下湊團的訊息，很快在大街上結交來自四面八方的驢友，原來聚集在這的，不是要上山就是要下山，很容易找到一起進雨崩的夥伴。

旅伴的問題解決後，還是想在太陽下山前看看飛來寺。真正的飛來寺在一公里之外，相傳曾有一尊釋迦牟尼佛像從天而降故得此名。飛來寺是轉山朝拜出發前的必到之處，我們在此奉上酥油燈，期盼太子爺保佑，能夠讓我們一睹其真面目，並且一路平安。

Day2: 飛來寺－西當溫泉－下雨崩
很幸運的我們在東北女孩張穎的號召下，一行10人包了車，浩浩蕩蕩往健行路線的起點西當溫泉。從西當到雨崩村要走5-6小時，我們從海拔2600米左右爬升至3900米的埡口，最後在餘暉中陡降至雨崩河谷。看到白屋黑瓦在翠綠山谷閃閃發亮的瞬間，我已啞然無語，腦海中只浮現＂這就是香格里拉＂的喟嘆，也渾然不覺就在我們行走的當下，千里之外的四川所發生的巨變。

一入住神瀑客棧，馬上被地震的消息所包圍，但由於手機通訊不通的緣故，大夥似乎都未察覺事態的嚴重，我們還是照常吃飯慶祝，在星光下冰川前舉行篝火晚會，唱著似曾相識的歌謠，那晚的郭莊舞特別沒勁，一群人拖著腳圍著火堆繞圈，我想是旅店老闆的青稞酒作祟吧。茫茫中我看到半個月亮在天上，厚厚雲層遮住星光，點點炭火煨熟高原的清冷空氣，我想人生難得的片刻還是不要太清醒的好。

Day 3.下雨崩－神瀑－下雨崩

在雨崩的第一個清晨果然是讓雨點喚醒，雨過天清後的彩虹是好運的象徵！出發時我們戰戰兢兢，因為前天晚上客棧主人告知去年有對江蘇來的夫妻，帶著肥皂在神瀑洗澡嬉戲，結果引發雪崩的意外，囑咐我們千萬小心。往神瀑的路平坦好走，途中還經過由成千上萬瑪尼堆聚集的灘頭，巨岩老樹上懸掛無數轉經者獻上的財物寶貝，神瀑跟前萬丈積雪，伴隨經幡滿天，有直上天路的味道。

好不容易抵達神瀑，抬頭望見串串水珠自千米懸崖傾瀉而下，經風一吹飄飄灑灑，油然升起崇敬之心。傳說每當有人燒香磕頭瀑布便水花四濺，朝聖者認為這是吉祥的洗禮，甚至有＂在神瀑下轉三圈便可洗淨一生罪孽＂的說法。後者可能是觀光客附會而生，我想藏民是不敢如此褻玩神瀑的。

正準備離開的時候，身邊的大叔大嬸，竟然無視告示牌的警告，開始呼天喊地遊戲狂歡起來，剎那間我們彷彿聽到遠方傳來雪崩的爆聲，頓時風雲變色飄起細雨，同行幾位看似很有經驗的廣州登山客，馬上要我們止步先行觀望，並馬上在一旁煨桑祈福，或許老天慈悲讓我在此逃過一劫，但遠方地震裡受害的人們呢？我在心理默禱，第一次體認到人在自然中是多麼微不足道。

Day 4.下雨崩－尼農－西當－飛來寺

依依不捨告別神瀑客棧前廊上閒聊發呆看驢打滾的日子，今日又是30里長征的一天，聽說今天要走的尼農線岔路很多難度高，好不容易重金禮聘的導遊卻遲遲未出現，於是我們毅然決定發揮出外人的智慧：跟著馬牛便便沿著河走，肯定就是通往下個村落的路。

一路走過森林峽谷，雨崩河在樹林裡若隱若現泛著雪白浪花，途中匯入瀾滄江，反倒變成巧克力河裡的牛奶泡泡(我們終日疾行連飯都沒時間吃，的確是餓了)，萬仞懸崖之上竟然還有村民引流的小水渠，讓我們進退兩難不得不涉水而過。尼農是個極原始的小村莊，我們在此休息片刻，吃著得來不易的牛奶和方便麵，在烈日下曬腳丫隨地便溺，是生平難得的經驗。

好不容易在日落前走到西當，大家都累到無語。跟自己說回到飛來寺，一定要好好洗個澡，好好上個廁所，好好喝杯咖啡，好好品嚐梅里往事的魚香茄子。原來我真是個城市人，所以對海拔3000公尺以上的地方能有熱菜可吃暖被可蓋，才能感到幸福。

而對生活在這裡的人，幸福是什麼呢？

觀景台前的煨桑爐每日清晨準時點起桑煙，而在石版上默默刻畫的工匠，六字真言旁必定刻上日與月。一路上我們執意弄清每句藏語每個符號每座雪山的姓名典故甚至每項動作的意義，得到的都只是一張再誠摯不過的笑臉，答案真有這麼重要嗎？

就算我成為藏傳文化的專家，我還是沒有自信，能夠把如此荒蕪的地方當成極樂世界。就像那對在路上遇到的荷蘭情侶，他們不懂中文，沒有計畫行程，卻從不擔心住宿的地方，不緊張可能遭遇的天災，每次和他們擦身而過，臉上永遠是開心無比，因為每個村落都有好客的藏民、天真的孩童，每個轉彎都有壯闊無比的大山大水，夫復何求？

書上說＂香格里拉＂意謂著＂心中的日月＂，卻沒有任何知識可以教你，該如何到達香格里拉。但至少，這一次我讓自己親近並體驗另一種生活方式。

聽說不久的將來，雨崩也要通公路了，從西當經尼農沿瀾滄江和雨崩河直達雨崩，千百年以來的騾馬驛道至此功成身退。而未來的雨崩，還會保留今日所見，美得有點虛幻的面貌嗎？

【Travel Tips】

香格里拉到德欽可選擇坐大巴（只到德欽縣城，由德欽到飛來寺另可選擇搭一日一班的公車或包車，每人約RMB 5）或包車（直達飛來寺，約RMB 400），香格里拉古城裡也有很多套裝行程可以參加，原則上由香格里拉出發到雨崩的健行路線至少需要5天（含來回車程），如果不想走到雨崩，也可以選擇到明永冰川一日遊。個人認為飛來寺的居住條件還是優於德欽的，就算不走路，待在客棧裡對著神山發呆，等待日出日落，也頗為愜意。

關於健行路線，如果礙於體力，可以選擇從西當經過那宗拉埡口再到雨崩原路來回，起點的西當溫泉也有馬匹可以租，到上雨崩價格約為RMB 180，上雨崩到下雨崩是急下坡，所以馬兒只會走到上雨崩，西當溫泉－埡口(路程約3-4hr），埡口－上雨崩(路程約2hr），上雨崩－下雨崩(路程約1hr）。

如果自許體力不錯，可以選擇傳統內轉山的路線(其實應該順時針轉，我們轉錯方向了)，如我們由西當進雨崩(全程約6小時)，在雨崩住幾個晚上，白天可選擇去大本營和神湖（來回需要9-10小時），神瀑（來回需要6小時），最後再沿著瀾滄江河谷回西當的環狀路線(全程約8-9小時)。

埡口前手機還有訊號，到了雨崩後則只有藉助客棧的固定電話。雨崩是非常純樸的小村，沒有小賣店，所以入雨崩前務必將所需物品準備好（可在飛來寺購買），不過當地客棧都有電源可以充電，部分也有熱水可以洗澡，但還是不鼓勵洗澡。

飛來寺當地的許多旅店都有放映1991年中日登山隊梅里攻頂山難的紀錄片，是很有教育意義的紀錄片。可以在不影響自己情緒下，選擇觀賞。

即便文化和信仰不同，也請抱持一個虔敬的心來接近神山神瀑，不要過分喧嘩動作放輕，並將你的垃圾帶下山。會有福報的。

【引申閱讀】

個人偏好內地出的旅遊書，資訊較為詳盡而且價格合理，可以到麗江或香格里拉再買，這次我所參考的有藏區自助行聖經的藏地牛皮書，以及雲南天堂，兩本書按區域不同可以自行拆解成冊，相當實用。

 

【2008香格里拉我來了】之一：蜀道公路上

蜀道行投影片

此行的大香格里拉環線，由成都出發，經康定到新都橋後走川藏南線，經理塘後往南行至稻城，單日往返亞丁，之後再往南經鄉城進入雲南中甸(香格里拉)，西進滇藏交界的梅里雪山和雨崩，然後往南經麗江至瀘沽湖。以麗江為終點，全程超過2000公里。

川藏線以里程之長，跨越高山大河之眾，修築及維護之艱難享譽世界，這是入藏最為艱險的一條路線，但沿路景觀之多之奇也是其他路線所無法相比，回想起來，光是坐在車上看風景都值得。

Day 1.成都－康定－新都橋(430公里，7小時路程)

途中先穿越四川盆地，在康定之前都是路況極佳的高速公路，沿著大渡河谷前行，一路是美好的溪谷起伏，偶爾可見雪山成列隱身雲霧間，二郎山谷以杜鵑花海著稱，我來得太早，不過點點紅粉還是讓壯闊山谷溫柔了起來。

直到離開過分繁華的康定之後，翻過折多山口(4250M)，由春意盎然的溪谷進入一片銀色世界，此處以西則正式進入藏區。午後時分我們抵達新都橋，這個小城號稱光和影的天堂，以小橋流水、黃昏秋色著稱。可惜季節未到，樹還沒綠透，又是破爛至極的馬路，趕路的我沒有機會留下太多紀錄。但我特別鍾愛看牛吃草，想我前輩子可能是茶馬古道上悠哉的一隻牛，所以看到白楊錯落藏寨堆疊溪水蜿蜒(這隻牛一邊磨蹭電線杆，一邊看著臉曬得紅通通的女孩趕羊，小烏鴉啄著小黑豬)，竟是滿心歡喜。連路旁泥濘水坑也能映射出雲光天色，這個看似甚麼都沒有的地方，卻以純粹的空氣、俐落的陽光和樸素的人情，讓我見證了永恆。

Day 2.新都橋－理塘－稻城(360公里，11小時路程)

新都橋往南沒多久，不知不覺我已置身雪山之間，興奮的拿起相機朝向五彩經幡的瞬間，才驚覺竟然喘不過氣來，旅遊書所言不假，在高原上千萬將動作放輕放慢，也不要大聲說話以免驚擾山神又傷身。奇特的是，連4000公尺積雪的公路邊，都有帶著娃娃走路的婦人和搭棚而居的採藥人，高地生命的韌性，令我無語。

午後來到世界第一高城的理塘(3970M)，因為海拔太高預備快閃的我們，卻因為包車沒有營業執照被公安攔下，於是在烈日曝曬又空氣稀薄的情況下，還要軟硬兼施跟公安"溝通"數小時，令我回憶起我在美墨邊界的Tijuana，因為沒帶護照被當成恐怖份子查扣的昏眩往事。

好不容易從理塘脫身前往稻城的路上，一路是寬闊高原和無盡牧地，這時遠方的山丘出現一道彩虹，夕陽穿透詭譎雲層，灑下漫天金光，金光之下隱約可見遠處小山丘上的六字真言和白塔，面對這麼神奇壯美的景象，我瞬間被救贖般的感動，即使過程有些坎坷，最終老天還是很大方。太陽下山前我們順利抵達稻城。

Day 3.稻城－亞丁－稻城(單程120公里，來回6小時路程)

早起我們快速穿越桑堆傍河美不勝收的青楊林，匆匆來去亞丁，朝見冰雪終年不融的三座神山。可惜亞丁景區正在大興土木修築棧道，目前只開放至沖古寺和珍珠海，其他景點要到2009年1月才會重新開放。於是我們騎著騾馬沿著林間小徑，伴著叮噹馬鈴聲，藍天白雲下，金字塔般的神山仙乃日(觀世音菩薩化身，6023M)亦步亦趨，路旁是巨大的馬尼堆、雄偉的白塔、漫山遍野的經幡和潔白的哈達，一切的組合是如此和諧自然。

馬徑止於沖古寺，這座雪峰下的寺廟，傳說五世達賴從布達拉宮遠觀發現這個神聖之地沒有寺廟，故派人興建，迄今雖年久失修，卻仍屹立不搖。沖古寺到珍珠海還需要步行30分鐘，珍珠海是非常翠綠的高山湖泊，有仙乃日雪峰陪伴，果然如其藏名卓瑪拉錯(卓瑪是美女的意思)，顯現渾然天成的優雅秀麗。未能親眼目睹另外兩座神山央邁勇和夏洛多吉，以及其間的牛奶海、五色海，我感到遺憾，這一段路我走得很慢，一方面因為高度，另一方面是不捨離去，我渴望更深入那美好森林，期許在歸來的同時也希望亞丁景區的重新規劃能保有她脫俗樸實的美，我們實在不需要第二個濃妝豔抹的九寨溝。

Day 4.稻城－鄉城－中甸(335公里，12小時路程)
今天巴士是背包客專車，少了抽菸的老鄉，大夥都是要往梅里去的，在車上吃零食分水果，終於有了自助旅行的感覺。原本的規劃是想從四川西南的得榮進入雲南德欽，卻因為客運班次限制，只能先到中甸，多走了幾百公里的回頭路也不是太糟的事，我和同車的小鄧小謝因此結緣，造就日後在香格里拉的天堂假期。

往鄉城的路上，翻越幾座雪山之後，出現武俠小說中才有的高深縱谷，石橋、鮮花、飛鳥點綴其間，谷底由涓涓細流轉變為奔放江水，每棵樹都用她最美的姿態迎向天空，我實在來不及用相機或文字捕捉，只好放她們自由，穿過香格里拉大峽谷，我們在天黑之前抵達雲南中甸，開始另一段香格里拉的追尋。

【Travel Tips】

• 中國當局對旅遊包車自有一套嚴格規範，為了自己的安全和避免糾紛，如果有跨縣或跨省的計畫，建議還是搭乘長途客運，經濟又可靠，還可以更融入當地生活(連聽5-6個小時四川話發音的樣板劇或郭莊音樂，頗具洗腦作用)。

• 大部分的山路迂迴又巔簸，可先服用暈車藥，戴上充氣墊(有避震作用)，然後準備睡個好覺。只是窗外的風景千變萬化，讓我抖到死都不能放棄拍照寫筆記，錯過實屬可惜。

• 來到高原，因為氣候乾燥，而且當地旅店不見得有提供熱水或吹風機，為避免高原反應和節省水資源，不用太常洗頭和洗澡(洗了更難過，過幾天就適應了…)。

 

【2008香格里拉我來了】天路居的天堂歲月

擺脫了理念不合加上有點溝通障礙的香港旅伴，我在途中決心跟隨廣州女孩小謝和Sherry，開始在香格里拉過起天堂般悠閒無慮的日子。

天路居的老闆周叔叔退休後從昆明移居香格里拉，開了間客棧和茶館，叔叔熱中攝影又燒得一手好菜，是個安靜而溫和的超級好男人。平時還提供包車服務，總是能慧眼獨具帶我們走小路找尋最佳拍攝點，還不忘在光線正好時提醒我們按下快門（叔叔背相機的樣子時在太帥了）。

老闆娘李阿姨看到我就像媽媽一樣親切招呼，讓我們在中庭菜園裡摘了點豆苗，和著獨家配料下了碗雞蛋麵，讓貪吃的小狸五臟六腑都舒服透了，當下立志好好跟阿姨學做菜。於是接下來的四五天裡，每到用餐時間我就捲起袖子往廚房裡鑽，試吃阿姨的拿手好菜，從米線到餌絲，無論是家常炒菜或是風味小吃，還有新鮮醃製的醬菜，和著鮮甜豬肉片手工饅頭香滑紫米粥，皆是當季食材產地直送，看似平凡卻充滿主人的巧思和關愛，怕辣的就少放點辣椒，肚子不舒服的就來點清淡的，有我們在的餐桌熱鬧非凡，也累了阿姨，實在有點不捨（阿姨趕快收徒弟來幫忙吧）。

在香格里拉LONG STAY的日子裡，不趕行程無比悠閒，吃完飯我們動手洗衣服，在藍天白雲底下迎著佛寺經筒晾衣，之後坐在天井邊曬太陽邊看書寫遊記，或者就只是在月光古城內閒逛，買瓶氂牛酸奶，來個烤青稞餅，每天白天必到書店報到，晚上則隨著叮叮咚咚郭莊舞音樂轉圈，然後沉沉睡去，全然不用擔心高原反應（順帶一提，天路居的浴室有溫暖的照明燈，使我克服在高原寒冷氣候下洗澡的恐懼症）。

這是我一直嚮往的他方生活，我跟阿姨說，下次一定要帶著家人再回來，回到香格里拉的家。

【延伸連結】

• 天路居網站
• 小狸在香格里拉看到的點點滴滴

 

回到˙人間

給一路關心我的親愛的朋友們，我平安的從香格里拉回來了，其實我去的地方距離震區相當遙遠，而且一路順利不斷有貴人相助，實在沒有甚麼好擔心的。

幾天前坐在深圳茶餐廳裡，一片富裕昇平景象，與牆上電視中不斷輪播的地震新聞，形成強烈對比。我感到傷心，可是還是要吃飯要SHOPPING。於是數日沒洗澡渾身發臭的我，輾轉由香格里拉來到香港，一身登山裝束出限在中環鬧街，突兀之餘真有恍如隔世的喟嘆。

其實這趟旅程，到最後變得有些沒勁。算算一周了，而地震發生那當下我們還在往深山雨崩的路上，不知道世界上發生這麼大的巨變，不知道所有的家人朋友們都發瘋似的找尋我們的下落。國殤日那天（5/19）從瀘沽湖回麗江的路上，2點28分，司機把車停下，大夥就在山路懸崖邊默哀。同行友人說了，還有人在受苦受難，我們還在這遊山玩水呢。我想到幾天前小皮所遭遇的天人交戰（小皮是我在梅里遇到的小痞子，從外表很難相信是北大畢業的外科醫生），當他滿腹熱血想去當志願者救災，卻因為醫院政策和家庭壓力不得不放棄，這種很悶的心境是會傳染的。除了捐獻，我啥事也不能做，連想少玩點的心境都顯得矯情，於是我們繼續完成未竟旅程，一路告別往西藏的往版納回杭州的夥伴，我則是來到此行終點的麗江。

返回麗江後，遊客還是爆多，但所有的酒吧都停止營業，少了夜夜笙歌的麗江，在我眼中成了迷宮般的圍城，被無盡的圍巾牛肉乾民俗紀念品所包圍，我實在悶壞了想逃離這。 只有回家去吧，我實在想家了，只有家才是現實人間所在，其餘都太虛渺了。

 

【2008香格里拉我來了】終於成行篇

打從七八年前聽了一場關於瀘沽湖摩梭族奇特卻了不起的母系社會的演說（詳見理想中的女兒國），加上好友兩年前的親身經歷，那個置身雲煙繚繞山谷背後的理想天堂香格里拉，這幾年始終在我心裡放都放不下．

剛好在這個時候下定決心轉換工作跑道，生命中出現難得的長假，沒想到在離職前夕，西藏動亂讓我不得不暫時擱置逐漸萌芽的壯遊夢想，過了好一陣渾渾噩噩的日子，實在受不了自己的窩囊和懶散，我對自己說：好不容易有了時間，難道就此放棄嗎？這不是你一直想要的嗎？高原的野花即將綻放，背包客棧上往雲南的團也陸陸續續浮出水面，你到底還在等什麼呢？

於是我終於認真的看著地圖，排出自己嚮往的行程：不是大眾路線，肯定是跋涉荒野深入叢林的，更接近《靈山》裡孤寂的心靈之旅．然後告訴自己：我相信，我可以，就算一個人也好，一定可以去的． 幸運的是，透過背包客棧，意外發現有人的行程竟然跟我九成相似，於是我聯絡上香港的旅伴，很快的決定豁出去了．

同行者問說有沒有一定要去或想待，頓時呆住了，我真的沒想太多，只是想跟以往每次旅行一樣，換個地方生活罷了，不管走到哪，那些陌生的地方和生活，那些奇特的食物和語言，似乎早存在我夢中多年，每次都有回到故鄉的感覺，難怪算命的說我命中注定要往外跑．

不能免俗的來談談想像中的行程：既然雲南和四川都標榜自己是正宗香格里拉，就都去唄，人家就想去香格里拉． 於是我們排了近20天的行程，從成都出發，經過藏地田園風光和蜿蜒的高山公路，進入稻城亞丁自然保護區，徒步或騎馬步上三千公尺以上的山徑，經過牧場神山聖湖，經過川滇之界，穿過峽谷叢林，目睹梅里雪山日照金頂的壯麗，來到有著美好雨崩之名的世外村落，這又是另一個香格里拉的起點，於是我在大寺轉經，在麗江古城踱步，在瀘沽湖畔觀星，細細品味女兒國度的樸拙與和平。

也許途中我將遭遇高山缺氧的各種症狀，經歷和陌生旅伴的尷尬化冰過程，體驗舟車勞頓水土不服和過分商業化的打擊。我知道旅程未必完美，但重要的是，我踏出去了，也感謝在一開始和期間給我鼓勵和幫助的朋友和網友們。

很快的，我就要啟程……

【出發前讀了…】

內地作家＂一直＂的《藏地牛皮書》：無論如何都要帶上路的一本書，歷久彌新的藏區旅遊聖經

台灣青年謝旺霖的《轉山－邊境流浪者》：不要命的走法，一生一次深刻的心靈流浪

香港社會學者周華山《無父無夫的國度》：學者深入田野調查，深刻刻畫瀘沽湖摩梭族重女不輕男，卻意外達到和諧平權共有共享的理想社會制度

高行健的《靈山》：適合在半夢半醒之際閱讀，把自己浸潤在那個充滿鬼神傳說民間故事的西南異境，彷彿活了好幾世般追憶似水年華情欲橫流．

【參考網站】

背包客棧的雲南四川討論區

攜程網站的川西攻略，雲南攻略

 

【2007雙城記】消失的老北京

前次來到這個城市，已是上個世紀末的事了。我的千禧倒數就是在這裡度過的。那時的味道和這次很不同，那時網路熱剛興起，這個城市像是剛睡醒似的，海歸的華人也剛一批批湧入，都在找尋發財的機會，只是真正”發”的人還不多，漫天黃土沙塵讓城市土味十足。

而這次，北京以我完全無法追趕的速度遠離我記憶中的樣子，打從踏進機場的那刻起我便開始懷疑自己到了哪，通關的人群中有七成是外國人(而且是各色人種各種年齡層皆有)，北京市的地圖已經從當年的三環擴張到六環。黃土沙塵依舊，所不同的是無盡奇形怪狀的摩天大樓自煙塵背後升起。即便驕傲的老北京不見得希罕老英的賞識，泰晤士報票選出的全球十大建築當中，北京就有三項上榜。跟水煮蛋、水立方比較起來，我也喜歡鳥巢，尤其是夜裡發紅光的鳥巢，很有浴火鳳凰般慑人的魔力，也體現京城三百年來由繁華褪盡走向現代的韌性．

然而這次假期懶惰至極，加上酷暑氣候影響行動力，沒能見識後海酒吧的盛況，也沒力氣造訪國際水準的新開夜店，連友人大力推薦的抓腳都興趣缺缺。還是隨便走走看看吧，最好是室內冷氣強可以讓我消磨一整天的，於是我點名了【首都博物館】的高第展，以及這幾年在兩岸藝文界相當紅火的【798藝術特區】。

首都博物館所在的西城區乍看之下有點偏僻，不過距離以前我住和工作的地方不遠，所以頗有景物依舊的親切感．建築是挺現代氣派的，展覽本身也很有國際水準，在這般透明靈巧、具有簡約美感的空間裡，親身靠近高第創作的建築模型和家具原型，的確是暑氣全消的體驗．走馬看花之餘讓人印象最深刻的，則是在放映室裡播放著高第各個年代的建築，影片本身不甚希奇，不過如夢話呢喃的異國旁白搭配重複播放的西班牙舞曲，竟然讓我有不知置身何處的錯覺，疲憊的身心在此也得到完全的舒緩．

至於798，則是另一個破爛裡華麗蛻變的奇蹟．離北京市中心很遠很遠的東北角一個叫大山子的地方，建於50年代，原本是廢棄的兵工廠群，隨處可見革命標語和嚴禁煙火的告示，或許是寬敞加上租金便宜，自90年代後期吸引了大批藝廊和工作室進駐，然後咖啡廳和時尚餐廳也看上他的另類又前衛的潛力，於是798就這麼搖身一變成了新北京的象徵．

話雖如此，我搭的計程車師傅壓根不知798是啥玩意（只能說北京實在太大，司機不識路是常有的事），於是我在重重車陣裡晃蕩的將近兩個小時才到大山子，時間已近中午，慶幸這天是難得的陰天，所以我還能悠哉悠哉的穿梭在廠房綠樹之間，轉個彎就碰上鮮紅赭紅彩虹的現代藝術蹦出灰濛濛的土牆，一旁還是破銅爛鐵呢．798之妙就妙在他的不協調，看久了竟然也順眼．簡直是現在中國的縮影．而老外就愛這個調調，每間畫廊都有外國人和工作人員閒聊，想挖掘中國人經歷什麼樣的創傷導致創作色盲圖樣貧血卻因此在拍賣市場一飛沖天成為國際收藏家最新的寶貝……我看得是有點累，寧願欣賞牆上塗鴉和外星人留言，還是坐下來喝杯貴到不行草味十足的胡蘿蔔汁，拍幾張做作沙龍照當成來過的紀念．

藝評家將798譽為中國的SOHO或Chalsea，說他“既「國際」又「本土」，充滿歷史故事又洋溢現代活力，有藝術光環也具商業價值。比起故宮、長城，798更能代表新世紀的北京"。我更好奇表面上光鮮亮麗小資情趣背後的北京，在胡同拆盡的同時，真能100%蛻變嗎，究竟什麼才是屬於北京人的生活，或許只有北京人自己說的準了．外人如我還真是越看越花，說實在我還是挺懷念那個塵土飛楊處處煤炭羊肉味兒的老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