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美濃黃蝶祭】聽河水在唱歌

那個下午在美濃淋了雨，騎著車到山裏晃了一圈後，我回到東門樓前參加《自然河唱音樂會》，提早到場占了前排的位置，沒想到前頭的空位竟然留給市長及一行VIP，話說這兩天我好似花媽背後靈如影隨形，每每總為了躲開攝影機左閃右躲，實在……。

不過政客的表演並不能妨礙聽音樂的好心情！回到舞臺，老遠自廣東來的﹝五條人﹞，其實是兩個靦腆的年輕小伙子，用母語（福佬話）來暖場，歌裡唱著農村青年的面對全球化的無奈（來聽聽看）、唱著流浪到美濃的心情。手風琴和吉他的搭配好舒服，我發現兩人都光著腳丫，於是我也脫下夾腳拖跟著他們的歌打拍子。

五條人之後是生祥的老搭檔大竹研，阿KEN沉默依舊，他想說的都在音樂裡，吉他Solo淙淙如河水，忍不住閉上眼睛聆聽，陷入深深的夢，一點也不想醒來。

然後迎來老朋友林生祥，在美濃聽生祥是莫大的感動，他說唱遍美濃但東門樓前開唱還是第一遭，他帶著我們跟他學唱妹妹對哥哥的撒嬌，唱寫給老婆的歌給台下的「細細妹」聽，拿出久違的月琴，唱紀念鍾理和的新歌。生祥的演出一如記憶中的真誠溫暖，而阿淘（陳永淘）則是此行最驚喜的收穫。

但也發現原來人生最痛苦的事莫過於此，你愛死他的聲音可是卻遍尋不著，CD全面斷貨而Youtube只有少少幾個分享，所有媒體包括音樂獎項都沒有聽過他的名字。

報導中是這樣敘述阿淘：

他歌曲中充滿土味、稻香、山野與人情……但美、壯闊、深度都不足以形容阿淘的音樂……撫慰與療傷，是阿淘之歌的另一種神奇能量。

阿淘對各種客家腔調轉換自如，他說客家音樂創作的精粹在於「以母語來思考」，跟羅思容一樣，他們都是擷取土地的能量創作音樂和療癒心靈。

他的歌乍聽之下以為是客語版的陳昇或胡德夫，卻又超越一切流派，不需要任何光環加持，每首歌之前的旁白，真切的說服了你，讓你甚至也想離開台北，找個有湖的地方住下來，守護著土地，陪著孩子玩，難怪現場的小朋友被阿淘逗得呵呵笑。全場聽眾開心跟著唱「加了蜜」，宛如多年老友的親暱密語，你聽不懂也跟不上，不過還是感染了這份開心，連生祥都開心的坐在地上鼓掌。

連續幾週南北奔波聽音樂，在東門樓下的這場讓我感覺最自在，因為台上台下融和成一片，大家都是好朋友，還有好天氣和好風景，騎車哼著歌穿過夜半無人的老街回家，音樂的河潺潺流盪，內心的煩憂隨著夏夜的微風消散，未來的日子裡我會用那晚的好心情，幫助自己開心過下去的。

【延伸閱讀】

˙﹝五條人﹞的專輯在台灣＂應該＂是由大大樹發行，來看他們在台北的演出

˙張鐵志寫﹝五條人﹞的台北演出　

˙台三線寫阿淘（及其他客家新生代歌手），很棒的報導

˙阿淘為什麼唱、在哪裡唱、唱到哪裡的點點滴滴

˙音樂會中阿滔唱到的《水路》，絕美的一首歌，歌詞也很符合這場音樂會的主題

 

【2010美濃黃蝶祭】私房路線

路線一：走不到水圳卻誤闖了桃花源

享用了古早味的清冰，冰果室附近連空氣都彌漫著香蕉油的氣息，原本是想沿著水圳騎到竹門電廠，意外在地上發現藍線（美濃七條自行車道中的「水圳之旅」
），於是下意識騎上這條沒走過的路。

一開始在田埂上邊騎邊拍照，雨後的涼風格外舒服，騎著騎著遇到一間土地公廟，藍線竟然中斷，地圖也沒帶，在伯公前默禱一番後憑著直覺選擇左邊的路，然後一路憑藉著山勢和太陽的位置辨別東西，深山林內的連路人都問不到，這樣才有流浪的fu。

騎著騎著竟然上了山，還是個好漢坡，（媽呀）我不想（又）弄壞阿龍老闆的菜籃車了，還好上坡只有一小段，再來是暢快的下坡，轉個彎，赫然發現一潭綠水坐落於青山之間，山嵐悠悠行過，天地間只留下一名釣客，風景簡直是沈從文筆下的邊城，連照相機的快門都嫌多餘，我安靜的離開。

後來才知道這地方叫柳樹塘，位於美好的龍肚，這裡人文薈萃、詩人輩出，同時也是美濃神話傳說最多的地方。蜿蜒的老街和淳樸的景緻，讓過路者被田園風光和夕陽所迷眩，就算走不出去也甘願。

路線二：雙溪蝶出沒

黃蝶祭後金山大哥領著我們深入山間往（雙溪）上游走，來到溪畔的一座廟，有位許大哥在此過著自給自足的隱居生活，他在此種菜養貓，臨溪打坐修行，日子簡單而充實。

我們在廟前吃便當，聽許大哥講古，講他開墾的趣事和客家人的風俗。據說大發生期間的黃蝶幼蟲，會吃完整棵鐵刀木再一起過馬路爬到隔壁的樹，數量多到會嚇人。

午餐後許大哥領著我們到溪裡玩水，溪水被太陽晒得溫暖，黃蝶成群結隊在溪畔汲水。想帶著孩子在這樣的溪裡打水漂，乘著輪胎從上游往下流，或乾脆鋪塊布躺下來午睡。

翠谷旁的溪谷因為水泥化失去的生命，在這裡獲得重生，至少我看到石頭縫裡的螃蟹奮力跟我的手指拔河。

如果蓋了水庫，這些全部都會在水底。希望有生之年不要見到這樣的結果。

【好店推薦】

˙一整個就是古早味柑仔店的東門冰果室　

 

【2010美濃黃蝶祭】跟著揚葉仔回美濃

看照片　

結束短短30小時旋風式美濃行，當客運駛出車站，竟然開始不捨。

沉甸甸的行囊裡有一包小朋友種的米、幾瓶番茄醬、一顆木瓜、香氣四溢的客家粄、以及阿淘的CD。

兩天來沒空找老朋友探訪舊景點，倒是認識了新朋友，發掘更多「下次再來」的理由：

再來看看美濃的水，雨水河水音樂的水。穿著拖鞋搖著竹扇，和鄰居帶著小孩，或站或坐，江上清風吹拂，伴著蟲鳴鳥叫，聽各地的朋友唱著如河水般的歌。

來看金山大哥家的小興興，一隻小小的虎斑貓，有著如星美眸和櫻桃小嘴，長大肯定又帥又親人。
還有一年一度的黃蝶祭，兩個最可愛的小朋友用母語朗誦的祭文，「揚葉仔！飛歸來！」，（全文在這裡），好聽如天籟！原來飛回來的不只是揚葉仔（蝴蝶），還有放暑假的後生們從各地返家全力支援，活動井然有序有吃又有得拿，有各式好玩的DIY和在地農產品攤位，讓人見識到社區力量的凝聚與傳承。

 

鍾先生的奇蹟茶葉

跟我們的土地買茶

讓它伸展後生的心情

讓它榮耀父母的腳印

讓它遺傳祖先的故事

讓它保重我們的八字

讓我們的溪流買茶

跟我們的雲霧買茶

跟我們的森林買茶

跟我們的土地買茶

讓它們在你的眼裡寫生

讓它們在你的舌根生津

讓它們在你的心頭印象

讓它們在你的耳邊奏歌

跟我們的村子買茶

跟我們的歲月買茶

跟我們的眾神買茶

跟我們的土地買茶

（鍾永豐的詩；Sue的照片）


在貢寮的山丘上和鍾永豐相遇，今天的身分不是詩人也不是局長，談得既非音樂也不是社運，當種樹的感動還在小歌迷心底迴盪不去，重新歸隱山林的永豐大哥，已經將注意力轉移到種茶去了。

﹝前傳﹞

時間回到三年前，當他仍在嘉義縣文化局長任內，曾於阿里山169縣道上的太和社區推動藝術家駐村的活動。各種議題說太多等於沒說的今天，居民已經很難被單純的口號所鼓動。所以他希望透過藝術家依舊天真的角色，融入社區生活，將陶藝或茶道擺到DIY的體驗課程裡，藝術家和居民平起平坐相互學習，藝術不再是美術館裡高不可攀的作品，而成為引領群眾行為改變的力量，這才是他希望做到的！

﹝緣起﹞

故事要從巴厘島的一片木瓜說起，永豐大哥驚歎於其中微妙的「木瓜味」，那是早就不存在我們市場裡的滋味。他說台灣人種水果跟養小孩一樣，喜歡用單一標準（甜又多汁）養出單一品種，簡言之就是「缺乏個性」。同樣的論述，令我想到《在欉紅》顧老闆的話。

茶也是，由於市場對好茶的標準只剩下清香，夏茶因為生長快速「雜質」較多，價格就是不如冬茶。為了追求冬茶的純淨，面對嚴厲的生長環境，必須施作更多的肥料和農藥。正因為質疑這樣的價值觀和違反自然的作法，永豐想換個方式作茶。太和當地的茶園本來就有自然工法的傳統，居民以客家漳州後代為主，據永豐大哥的說法是「文氣重可講道理」，於是成為這場品味實驗的最佳舞台。

﹝重生﹞

實驗的過程中，八八風災重創太和，面對滿目瘡痍的茶園，該從何開始，要怎麼良心的種茶，永豐大哥有了驚人的想法：正因為有非常之破壞才有非常之建設，既然，茶種不成，就先來種樹吧！

剛好朋友有塊野放了五年的地，他在裡頭種起樹，樹下種的是次等的金萱，不灑農藥不除草，雜草留住土地中的水分，增加土壤中的含氮量，也轉移蟲子的注意力。天生天養森林下長出的茶，搭配上藝術家隨性烘培，增加發酵度的實驗。原來金萱的野生天性，經過重度發酵，意外的引出茶中的礦物質，提升茶的風味，獲得茶人的肯定。

永豐大哥從種茶、製茶、賣茶一手包辦，他深刻體認到，茶的味道不只有清香，而是從心坎至喉頭的豐富層次，製茶過程裏每個小時都有不同的面貌。他說這場實驗是人生中至高至上的幸福，而且身體力行後，說服力也變的更強。茶農看到成功的經驗，自然會追隨仿效。再次呼應先前的藝術下鄉活動，永豐大哥邀請大家「買一盒茶，種一棵樹」，引領群眾行為改變，間接減低高山茶業對環境的衝擊。

所以從永豐大哥到顧老闆對品味的實驗，不管是私房茶或手工果醬，其實只是恢復老祖先過活的方式，誠如亞曼老師所說，每個家都應該有其傳家的滋味，從味噌到醬菜，不見得是迎合市場大多數人的習慣，可是出於孕育生命的風土，保留成長的記憶，如此專注之下產生的味道，如同永豐大哥在西雅圖某家公平交易咖啡看到的宣言：買我們的咖啡不是為了拯救雨林，而是因為「它是最棒的咖啡」。

這是太和之茶生態復建的故事，而我，一個天真又貪吃的部落客，冀望從接下來柴米油鹽醬醋茶的親作學習中重新省思自己和與人的連結、與歷史的連結、與土地的連結。

【本事：一間屋二日】

工作假期是我今年的重點功課，於是參加綠盟在貢寮所辦的永續生活工作坊，活動成員有來自英國的朋友、馬來西亞的華僑、通曉鳥語的帥氣弟弟和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大哥大姊們，和這群良師益友從無到有合力打造土製麵包窯和小小的菜圃。

上課時，迎著藍色大海亞曼老師說：「早點退休，做對地球有益的事，賺良心的錢吧！」對身為黑心金融業者的我如當頭棒喝。全程抱著北鼻領導活動的敏儀則讓我見識到一個母親，以身體力行的方式，用雙手打造出給下一代的理想樂園。

那天男人們合力組起生態廁所的牆，女人們坐在田溝上討論腳邊的野菜，吃著現採桑椹，那令人贊嘆的酸甜滋味，讓人就算染花了臉頰手指也在所不惜。勞動之後飽食民宿老闆娘的巧手蔬食，涼風徐來的晚上，吃著山藥當夜宵，漫天蟲鳴蛙叫和甩都甩不掉的螢火蟲，讓人忘了全身的痠痛。雖然離自給自足還很遙遠，可是卻獲得疲勞之後的安眠。

【延伸閱讀】

˙「諾努客合力造園／屋工作假期」課程表，好課還在後頭，一起捲起袖子上工去吧！

˙從生祥的歌裡認識鍾永豐，愛極他筆下濃得化不開的，對這塊土地和人民的感情，一定要好好認識這個人。

˙關於本次課程主講人亞曼老師的「樸門永續生活設計」（Permaculture）和天母的「野蔓園」，也有定期的課程和活動，從做麵包到豆腐以及有機栽種，有興趣的可以參加。

【非廣告】

˙民宿一間屋：貢寮依山傍海的小山丘上，老闆以漂流木和花草打造出一個自然又舒適的田園民宿，又發現一個適合long stay的療傷去處，只盼核四的魔爪能夠晚點伸出來，最好永遠不要正式運轉（唉～）。

˙太和好茶官方網站：「護山植樹，好茶分享－5000棵土地公樹的心願」